“你們抓回來的慣偷叫什麼名字？
”

　　“張強。
”老李答道。

　　沈衛東唰地起身，“你們兩個現在就去審他。
”

　　“沈局，這是出啥事了？
”老李問道。

　　他跟沈衛東很多年了，平時兩個人說話沒有那麼嚴肅。

　　“馬上去。
”沈衛東沉聲說道。

　　老李立刻收斂了神情，意識到事情可能比他想的還要不簡單。

　　“我們馬上就去。
”老李應聲，帶着自己的徒弟一起去了審訊室。

　　書記員坐在靠門口的位置。

　　張強這會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靠着椅子。

　　反正他也沒有什麼謀生手段，全靠偷，過一天算一天。

　　老李和徒弟看着張強吊兒郎當的樣子，都氣不打一處來。

　　“張強，說說你都犯什麼事了？
”

　　“我能犯啥事，我啥也沒幹，你們别冤枉我。
”

　　“你剛從農場放回來，又去走老路，你還敢嘴硬不認。
”老李沉聲喝道。

　　張強急忙搖頭，“又沒有人贓并獲，那老頭冤枉我，我啥也沒幹。
”

　　沈衛東忽然開門，和宋清雲一起走了進來，張強和老李師徒同時擡頭看過去。

　　“吳大志！
”

　　“哎。
”張強在他應聲的瞬間忽然意識到了什麼。

　　血液猛地沖到了大腦，一片眩暈。

　　在應聲的瞬間，張強也就是吳大志知道自己完了。

　　知道他叫吳大志的人已經被他殺淨了。

　　這會公安喊他，意味着他們已經知道了當年的事情。

　　沈衛東走到審訊桌前，老李和徒弟起身讓了位置，沈衛東和宋清雲坐下。

　　“吳大志，當年你殺了那麼多的人還能全身而退，也算是個有本事的。
”

　　“怎麼現在年齡大了，人慫了，敢做不敢認了。
”

　　吳大志呵呵一笑，“我是真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，竟然還能有人知道我的名字。
”

　　“沈局不愧是沈局！
沈局不知道吧，當年知道這個名字的人都被我殺了。
”

　　吳大志臉上原本戲谑和吊兒郎當的神情退卻，取而代之的是目光中的狠厲。

　　沈衛東一身正氣，絲毫不畏懼吳大志瞬間爆發出來的殺意。

　　“既然你敢認，那就把事情說清楚，我們結個案，也給你個痛快。
”

　　吳大志仰天長笑，“真的不怪我，當年的事情不怪我！
”

　　吳大志先是瘋狂大笑，接着雙手狠狠敲打着椅子把手。

　　經過一陣情緒的劇烈起伏後，吳大志終于冷靜下來，緩緩地講述了他殺人的經過。

　　當初他也曾經想好好生活，隻是他的出身不好。

　　他的母親是妓女，雖然那個時候政策說解放說拯救，母親也确實離開了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，和父親結婚。

　　後來生下了吳大志。

　　起初幾年，吳大志的生活和村子裡的其他孩子一樣簡單快樂。

　　雖然要幹活，日子過得苦，但每一天都充滿了希望。

　　吳大志的母親也在難得的溫柔和安定中，找到了幸福的感覺。

　　隻是命運最終還是沒有放過他們。

　　有個認識吳大志母親的人，把她曾經做妓女的事情說了出來。

　　那天起，流言蜚語鋪天蓋地。

　　父親被活活氣死。

　　母親在受了許多欺負後，決定帶着吳大志逃荒。

　　大幹旱，那時候逃荒的人很多，他們逃離了家鄉，輾轉多地，才安頓下來。

　　這裡沒有人認識他們。

　　吳大志改名張強。

　　吳大志曾經覺得這是他和母親新生活的開始。

　　沒想到他們住下來沒多久，就有兩個人摸黑進了他們的房間。

　　那兩個人是他們曾經的同村，他們也逃荒到了附近。

　　那兩個男人經常會威脅吳大志的母親，如果不順他們的意，就要将她的身份抖出去。

　　吳大志和母親，都不想失去周圍人的尊重和友善。

　　于是母親一次一次妥協，但他們變本加厲，将這件事告訴了跟他們相處不錯的人。

　　他們的欺負也變本加厲。

　　吳大志一氣之下将其中兩個人殺掉。

　　殺了兩個人後，吳大志身體裡的暴虐因子像是被觸動了一樣，他又找機會，将另外欺負過他母親的幾個人都殺掉。

　　吳大志那時候年輕，身體好，力氣大，殺人的時候沒有留下什麼線索。

　　加上那個時候又沒有監控，所以沒有人發現。

　　是有目擊者看見他，但是夜黑風高的，又看不清楚，直到最後一個人，那人喊出了他的名字。

　　吳大志那一刻忽然覺得害怕，身體裡的暴虐，瞬間退去，确定那人死了後，急忙跑回家。

　　吳大志把自己那幾次殺人穿的衣服燒掉，又将自己的頭發和指甲重新清理了一遍。

　　确定沒有留下任何痕迹，吳大志才又恢複了自己曾經的生活。

　　後來，雖然那幾個人全都死了，但母親還是沒有活多久。

　　她這輩子過得太苦了，不想再強撐了，終于松開了吳大志的手。

　　吳大志痛苦不已地安葬了自己的母親。

　　他開始向其他的青年一樣找工作，隻是工作哪是那麼好找的，他隻能簡單地做些臨時工。

　　折騰來折騰去，生活過得一塌糊塗。

　　後來一次，偶然的機會，吳大志偷了别人的錢，這種不勞而獲的感覺，瞬間讓他沉浸進去。

　　吳大志想，他偷東西是為了活着，人為了活着做什麼都是應該的。

　　于是，他開始隔三岔五偷東西。

　　後來被抓住，送去了農場改造。

　　改造了一段時間，回來後，吳大志更是找不到工作，隻能繼續偷。

　　剛好這次被老李他們抓住了，就進了公安局。

　　進公安局後，他還不老實地想調戲宋清雲兩句，結果他的老底都被人掀出來了。

　　吳大志說完自己的事情後，身體後仰，放松般說道，“我當年殺他們，是因為他們欺負我娘，他們都該死。
”

　　“我知道殺人償命。
”

　　“但，我不後悔！
”

　　“而且我現在也活不下去了，吃不飽穿不暖，我不偷點東西，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口糧從哪來，在裡邊等死也挺好的。
”

　　吳大志說完，像是卸掉了身體裡沉積已久的那口氣一樣。

　　整個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，好像他才是被生活抛棄的那個人……